玫瑰也咬人

女友叫王瑤，我喜歡叫她妖妖。

去年的情人節，星星還在天上，我就爬起床，直奔空港貨運站。航班正點，那兩萬枝玫瑰已等候多時。整整20個保鮮大包裝，很有些“花”多勢眾的味道，讓我不敢小覷，趕忙請它們上車回花店。

花店是父母開的，他們相繼退休後，閑得心慌，就傾盡一生積蓄，買了個臨街複式店鋪。樓下賣花，樓上睡覺，勉強也能算是住上了“花園洋房”。

玫瑰們一到，馬上就把小花店擠得滿滿當當，還有一些實在擠不進來，只好先碼在外面。老爸老媽看著這麼多的玫瑰，目光有些擔憂。我安慰說：放心吧，

聽我的沒錯。從產地批量進貨，花又好，價又低，你們想不發財都難……

老爸嘮叨：哼！要是賣不掉，你小子娶老婆時甭想我們掏一個大子兒。

我已經顧不上和他計較。我在忙著給玫瑰選美。我要把最漂亮的玫瑰送給妖妖。費了好大的勁兒，我才千挑萬選出23朵———這是妖妖的芳齡。20朵紅的，一朵粉的，一朵白的，還有一朵是黑的，紅得發紫了的那種黑。點綴上米粒大小的滿天星，絕了。我想我可以告訴妖妖，這是世上最好的玫瑰了，它們每一朵都歷經皇帝選老婆般的嚴格篩選。

果然，妖妖看見了這束玫瑰，小臉就美得比玫瑰還嬌豔。

妖妖其實是個挺溫柔的好女孩。可妖妖辦公室裡的其他女人卻不是。她們對我的玫瑰品頭論足。一個人看了花卡說：你們不是準備“五一”結婚嗎，

怎麼還情人情人的？於是妖妖把玫瑰還給我，噘嘴說：你還是送給你的情人吧。

我有點急了：你要不要，不要我可扔在地上了。

妖妖很高傲：扔吧。我一時想不開，就真扔地上了。這下子妖妖也急了，跳起來，幾腳就把玫瑰踩得稀爛。

我轉身就走，好歹咱也是個要面子的人。身後場面混亂。我有點不敢相信，一直柔情蜜意的妖妖也會“辣腳摧花”。

禍不單行，這一天的大街上，不知怎麼就冒出了那麼多賣花的小男孩小女孩，他們聯手把花店的玫瑰逼上了絕路。黃昏時分，老媽打來電話，說：你快來把那些玫瑰都弄走，我和你爸看見了堵心！

玫瑰賣出去不足2/5。

那一晚，我的房子成了花的海洋，連衛生間裡也是鮮花怒放，

可我只能在這玫瑰叢中獨自黯然傷魂。後來就想和朋友聊聊，竟然一下子就找到了個“同是天涯淪落人”的哥們兒。這老哥已婚，買一束玫瑰當街送給老婆，老婆很高興，後來又令他替她拿著。再後來他們碰上了他的一位女同事，女同事誇他手裡的玫瑰很漂亮，他出於禮貌抽出一枝送給女同事。這下子他老婆生氣了，也是有涵養的人，當時沒說，回到家裡卻和他鬧開了彆扭：憑什麼把我的玫瑰送給別的女人，還是在情人節，還當著我的面……彆扭的結果是，我打通這老哥手機的時候，他說他正在街頭流浪。

我們哥兒倆在廚房笨手笨腳，裡出外進，好不容易弄出幾個菜。還沒開喝，就有人敲門。

是妖妖。看來她是先忍不住了，

來找我講和。我心裡好高興，嘴上卻裝得挺生氣：看見了吧，這麼多的玫瑰，都是給你準備的。可你上午竟然那樣對我？

妖妖顯然是被如此眾多、如此氣派、如此規模的玫瑰給震懾住了，這會兒態度很好，低眉順眼，乖乖挨訓。

我那老哥可是個明白人，趕忙起身告辭。

等他一出門，妖妖就撲上來，吊到我脖子上，眉開眼笑搖頭晃腦，對我唱：……我早已為你種下999朵玫瑰……

我覺得我挺沒良心。我老爸老媽肯定在為玫瑰們吃掉的鈔票唉聲歎氣；我剛才這個哥們兒也許會在大街上繼續流浪；我卻和妖妖躲在玫瑰花的海洋裡，談情說愛，飲酒作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