吧台小姐

霍老闆從西服的裡兜很隨意地抽出一張百元鈔票，不輕不重地拍在吧臺上，指著那杯紅酒，對服務員小紅說：“這回可以喝了吧？”
小紅笑道：“這回也不能喝。”
小紅早已發現霍老闆今天的樣子與往日不同。往日霍老闆呼朋引伴、興致勃勃，今天他卻是孤身一人，喝酒的時候一會兒哭一會兒笑。小紅知道生意場無常，昔日的富翁轉眼就可能一無所有。
霍老闆盯了她一會兒，又掏出一張百元鈔票。可小紅依然不給面子。等到霍老闆把五十張百元鈔票整整齊齊地擺在吧臺上，引來了無數好奇的目光時，小紅端起了酒杯。

霍老闆笑了：“我就不信有跟錢過不去的人。不過我還是很佩服你。”
“五千塊。”小紅看著酒杯自言自語道，“要是三年前我有這些錢，我媽的病說不定就會治好；要是兩年前我有這些錢，說不定我現在已經是個大學生了。五千塊---霍老闆，您說這些錢是多呢，還是少？”
“少。”
“那多少才算多？”
“至少還要再加上三個零。”
“那是對你而言。對我而言，這些錢簡直多得快讓我發瘋了。”
“所以我把我最後的這些錢全都給你。對我而言，它們已經沒有意義了。”
“你和我有什麼不同嗎？”
“有。你還可以活許多年。我卻是個想死的人。”
“是你自己想死，還是你不得不死？”
“想死就是不得不死。”
“是因為你失去了那三個零？”
“你問得太多了，小姐。”
小紅笑道：“如果你把錢重新裝回你的懷裡， 我保證不多說一句話。”
“這些錢是買你喝下這杯酒的。”
“如果你喜歡看我喝酒，我當然可以喝，但我的條件是：你要把這些錢放回你的懷裡。”
“你不要？”
“我不要一個想死的人的錢。如果我是你，我就把這些錢留給替我收屍的人。”
小紅從吧台裡走了出來，把錢重新裝進了霍老闆的懷裡。然後，把那杯紅酒一飲而盡。“或者，你還可以不去死。過過只有五千塊錢的苦日子，說不定是你日後的光榮。我小的時候我爸爸告訴我，如果一個人一生都沒有過苦日子，那叫什麼狗屁人生？”
……
霍老闆一動不動地注視著小紅明媚溫和的臉，仿佛在欣賞一件珍貴的工藝品。他又倒了兩杯酒，將其中的一杯慢慢地送到小紅面前。小紅接過來， 輕輕地和他的碰了一下。“乾杯。”他們不約而同地說道，然後飲盡杯中的酒。
“善於喝酒的人總是說，無論自己杯中的酒是好是壞，都要喝下去。”小紅看著空空的杯子說道，“絕不要在喝到一半的時候倒掉。”
霍老闆的淚水滴進了杯中。他又倒了兩杯酒……
小紅從來沒有喝過這樣多的酒。當好決定把爛醉如泥的霍老闆送回家的時候，她發現自己的腿已經立不穩了。這時已經是午夜，酒吧裡只有霍老闆一個顧客了。她請示了老闆娘，就把霍老闆安頓在自己的休息室裡。她自己則睡在大廳的長椅上。
當她醒來的時候，她看見霍老板正坐在自己的旁邊。這時，天已經放亮。
“你該走了，霍老闆。”小紅看了看窗外，“太陽出來了。”
霍老闆也看了看窗外， 自語道：“是啊，太陽出來了。我該走了。”說著，他便起身離去。走到門口，他回過頭說道：“昨天夜裡的那個人，不想死了。還有，我從不對一個真正的朋友說謝謝。”
小紅看著他的背影，臉上露出了可愛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