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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林莽:遺忘

耿林莽:遺忘

屋頂被掀去了,窗框及閘不翼而飛,

只留下一片廢墟。

一堵危牆還留在那裡,兀然而立。濺血的牆體上,掛著一件黑衫。

沒有十字架。頭顱與頭顱中的思想,統統被刪去。

風吹著黑衫,吹著空()蕩蕩的袖口。

蝙蝠們飛走于古屋的黃昏,

唯一的知情者從此消失。

留下你,不肯撤離的一片影子,

比遺忘更真實。

風吹著黑衫,吹著空蕩蕩的袖口。

我聽見了昔日的沙啞之音,從袖口中傳出,在訴說著什麼?

沒有人傾聽。

耿林莽:散文詩選二首

烏鴉

烏鴉已叫過三遍了,你,還不上路麼?

看表,看表,再看表。

“先生,再不走,

飛機要起飛了。”

焦急地等待,坐立不安,你走到陽臺上。

遠處有一隻飛鳥,拍扇著真實的翅膀,近了,近了。

還是那只不祥的鳥。

等到天黑,喜鵲也不曾飛來。

下決心,搬家!

尋找喜鵲集居的林子,和那一棵

消息樹。

握手

握手很累。握手是一道疲勞的工序。

主人衣冠楚楚地佇立中央,位置醒目,角度相宜。

面含笑意,()風度與氣質均在其中了。

等貴賓前來,微微俯身,不失時機地一握,然後伸向第二位、第三位,以及全體。

神采奕奕,彬彬有禮。

然後退出:微笑退出,身軀退出,舞臺退出。

燈光暗轉,轉身便去。

洗手,香皂打磨三遍,肥碩之手紅潤,潔白,一塵未染。

蒙恩受握的一位,正喜不自禁,逢人伸出那雙被握過的手,展示,炫耀,歡迎參觀。

耿林莽:野草莓,山谷之唇

瓦罐裡沒有水了。手握枯枝,吮吸不到露水和雪的山谷女子,在崖邊

守望著什麼呢?

羊角上有風,輕輕吹過。陰影自峽谷升起,那是綠色叢林,在一場新雨中燦然生輝。滿坡滿穀,都披上了她的髮絲。

山谷女子,在崖邊

守望著什麼呢?

懸掛在高山的陽光瀑布,彈落半坡,草叢裡的野草莓,是水中的火焰。一粒粒,大地胸脯上野性的原欲的種子,飛翔。

山谷女子,在崖邊

守望著什麼()呢?

羊群自山下,齧出一條小路,吹笛子的少年,穿紅杉的少年,蹲在那片草地上採擷。

山谷女子,在崖邊

守望著什麼呢?

野草莓,大地胸脯上

野性的原欲的種子,染紅了

山谷之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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