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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子:來到南方的海邊

海子:來到南方的海邊

在森林中靜靜航行,在傳說的黑翅膀下靜靜航行,我看見了黃昏的河灣

母親捧著水走過黃昏的風圈,愛人越縮越小,只能放進心裡

一群牧羊人在羊群山蒼涼的掩映下想起了南方和雨

山巒像清秀的漁夫撒滿江面,島嶼像鳥的手指在夜裡啜飲大海

南方,許多聲音,許多聲音

九個巨大的金屬坐在海岸上,你的城市沉下一塊又一塊紫丁香

我追過橋去,一批石人石馬等我靜靜退出

牛角號伴著我度過陣陣抽搐的夜晚,關起木柵,把黃昏和牛放滿一地

舞的人群消融得像一幅疲憊的臉,

在櫻花樹下揀起你的月亮,你的風風雨雨

用一隻腿跳著離開乾涸的河床

揭開一層層泥沙,骨骼迎風而立

在必要的時刻,南方的河流,你的頭髮流泄那麼多不可缺少的愛

男人累了,你讓懷中孩子快快長大吧,日子長著呢

火堆閃爍,仿佛原野用膝蓋走路,雲朵閃爍,仿佛天空用眼睛飛翔

在旱季到來之前快把孩子養大成人,即使他離我而去

我也能築起圖案:筆直的魚,一叢叢手指讓海彎曲地折斷

甚至牛望著星星墜進()海裡,愛人飛上天

在粗砂的碗上,在冬天的腳下,讓村莊抱著我睡去

我拉扯著太陽和你們

來到海邊

海子:樹根之河

樹根,我聚集於你的沉沒,樹根,穀種撒在我周圍

我走在陰森的春天下,你的手指伸進我膨脹的下肢

你是願望,一串小小的光芒

在悄悄棲息,被鳥兒用羽毛遮掩,走不完的上空

那些樹根被早晨拎走了頭顱,我摘下自己的頭顱跟著他們走去

水流在岩石下像母親擠在一起的五官,想看見,想聽見,想伸出手去

裂開,斷開,草原在我的指向中四面開花,永遠在包圍

走向何方,樹根,我不是沒有遺失,我遺失的是空曠,你的一個月份

用一些魚骨,用一些錨架,把春天砸開一個缺口

把剩下的碎片都掃進我的心

一隻手說出另一隻手,樹根,我啜飲

魚鱗,那些閃閃爍爍逐漸走向濃厚的腥味,使我一眼望見人類之始

我在樹根中用手擋,隨便摸起一件物質作太陽,狼群微笑不止,佈滿四周

我在樹根裡把一條路當作另一條路來走,

我在樹根裡碰翻了土地,甚至河流

我的頭髮在風中開成一排排被擊倒的人影,雨是我夏天的眼皮

是液體,我的眼睛永遠流向低矮的地方

我在撫摸中隆起它們,甚至隆起我自己

把臉當作翅膀,把臉擋住一切,一片長滿黑漆漆樹根的地方解決一切

我在楓木中伸直手掌

和送葬的人一同醒來,我的思緒爛在春花時刻,我坐在那裡,一動不動

一些疙瘩永遠停在翅膀上,樹根,我用犄角對抗你

我在黑夜中提到那暖烘烘的一切,土地上成團的人抱著胳膊曬太陽

我於是成了一些傳遞中的嘴唇,酒精幽舌,成了一些人的母親

我不得不再一次穿過人群走向自己,我的根須重插于荷花清水之中,月亮照著我

我為你穿過一切,河流,大量流入原野的人群,我的根須往深裡去

腐土睡在我的懷中,就那麼坐成一個鼓凸的姿式,我在腰上系著盛水的紅容器,人

們稱為果實

當你把春風排到體外你就會與一切匯合,你會在眾人的呼息中呼息,甚至安眠

你把自己靜靜地放入人群,你在耳朵裡把太陽聽了個夠,樹根

你的厚厚的骨架在積雪的川地上,踏成季節,和以後的一切,愛或者恨

都重新開始,即使在麥地裡永遠有哭泣的聲音傳得很遠,甚至在另一塊麥地裡都

能聽到,樹根,你身邊或許就是河流

或許就是()四季,或許就是你飼養的歲月一群,或許就是愛人,或許就是你自己的眼

連同化成香氣的昆蟲,水流

一切都想得那麼深

把水當成挖掘的時刻,把火當成傾訴的紅樹幹

甚至把母親當成踏向遠處的一串淚跡,母親河

一串淚跡

海子:舞

這股細小而寒冷的水流源于森林,森林起源於空地上的舞蹈

沿途你不斷揀起什麼又不斷扔下什麼,你踩在人們最想念你的時刻

但笑容漸漸遠離河岸,你是一股奇特的睡意噴向我的面孔

在你流過的地方,牛的犄角轉著光圈,連小屋也在月光下擺上了桌子和食品

你製造的器皿和夢的線條無一例外地洩露於大地上

你在土地上抱著一塊石頭就像抱著你自己,再也離不開

那些離去的漸漸變成仇恨

一天又一天,太陽不足以充實你也不足以破壞你

當另一種敲門聲越來越重,你把歲月這支蠟燭吹滅,

又點上了另一支歲月之光

你的真情在旋渦和歎息中被我一一識破,河流呵

春天戰勝了法則,你踩著村莊走向比樹和鳥還高的地方,走向比天還高的地方

我想起天地夾縫間大把大把撒開的花,年老的樹木,刨土者和爬過門檻的孩子

一棵樹結滿我們的頭顱,果實在秋天被婦人摘下或者爛在地裡,樹就要生長

我突然被自己的聲音激動

因為提到明天,人們扯下母胎中孕著的自己,河流的劇痛和黎明

一邊無邊的起伏,舞的火堆擠滿陶罐,許多粗黑的胳膊擁在一起

河岸下太陽在泥沙中越來越腫大,被秋天接受,酒和鐵互相遞進喉嚨

骨骼如林地長起,河流和翅膀變得黑褐無邊

鳥兒成堆成堆地投入冬天的營地,讓早晨被所有平靜的湖水、島嶼擁有

被年輕的新娘們擁有,我摘下自己的帽子,頭顱裡響起婚禮的鐘聲

不再孤單,一切都能代表我和種子

我們的母親,高粱和蘆葦在北方拼命的揮動著頭巾

白樺林在湖岸上寂靜的長起,沒有人知道渾濁的水繁殖了這麼一大片林木

沒有人知道故鄉的土地在道路和河流之下還有什麼

春天就在這時被我帶來

三兩個人拖著濃重的影子,舉箭刺穿燃燒在荊叢中的一個聲音

小獸們睜著()眼睛,善良的星星和風暴預言的粗沙堆在離心很近的地方

壘住,泉湧如注,我扶膝而坐,傾聽著花朵遷往苦難的遠方

傾聽著遠方牆壁成長的聲響,我粗大的手掌摸過城,在夜晚人們隔門相望

你是河流,你知道這一切

線條被撕開,淩亂的掉在路上他們頭也不回地走了

被年輕的新娘們擁有,我摘下自己的帽子,頭顱裡響起婚禮的鐘聲

不再孤單,一切都能代表我和種子

我們的母親,高粱和蘆葦在北方拼命的揮動著頭巾

白樺林在湖岸上寂靜的長起,沒有人知道渾濁的水繁殖了這麼一大片林木

沒有人知道故鄉的土地在道路和河流之下還有什麼

春天就在這時被我帶來

三兩個人拖著濃重的影子,舉箭刺穿燃燒在荊叢中的一個聲音

小獸們睜著()眼睛,善良的星星和風暴預言的粗沙堆在離心很近的地方

壘住,泉湧如注,我扶膝而坐,傾聽著花朵遷往苦難的遠方

傾聽著遠方牆壁成長的聲響,我粗大的手掌摸過城,在夜晚人們隔門相望

你是河流,你知道這一切

線條被撕開,淩亂的掉在路上他們頭也不回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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