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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適的詩:老鴉

胡適的詩:老鴉

我大清早起,

站在人家屋角上啞啞的啼

人家討嫌我,說我不吉利;──

我不能呢呢喃喃討人家的歡喜!

天寒風緊,無枝可棲。

我整日裡飛去飛回,整日裡又寒又饑。──

我不能帶著鞘兒,翁翁央央的替人家飛;

不能叫人家系在竹竿頭,賺一把小米!

三溪路上大雪裡一個紅葉

雪色滿空山,()抬頭忽見你!

我不知何故,心裡很歡喜;

踏雪摘下來,夾在小書裡;

還想做首詩,寫我歡喜的道理。

不料此理狠難寫,抽出筆來還擱起。

胡適的詩:四月二十五夜

吹了燈兒,卷開窗幕,放進月光滿地。

對著這般月色,教我要睡也如何睡!

我待要起來遮著窗兒,推出月光,又覺得有點對他月亮兒不起。

我終日裡講王充,仲長統,阿裡士多德,愛比苦拉斯,……幾乎全忘了我自己!

多謝你殷勤好月,提起我過來哀怨,過來情思。

我就千思萬想,直到月落天明,也甘心願意!

怕明朝,雲密遮天,風狂打屋,何處能尋你!

賞析:

這是一首頗為真純的白話詩。句式自一由,錯雜散漫,悉憑心性*,但又節奏和諧,押韻亦較嚴格,讀來有著整體的詩之音律美。從用語來看,率真隨意,平白易解,卻又富有詩意張力。如開篇之句:“吹了燈兒,卷開窗幕,放進月光滿地”,就誘人耽讀。句中所使用的“吹了”、“卷開”、“放進”這樣幾個動詞,看似輕巧隨意,實則意趣盎然。不僅由其緊密連貫的動一態過程,

寫出了作者期待月色*的心情,同時叫人想到的是:那被擋在窗幕外面的月光,已窺侯多時了,也早已在急切地等待著撲到作者的面前了,故而燈光一滅,窗幕一卷,就湧流而進了。僅由此句,作者就不僅寫出了月光之動感,亦賦予了月光以靈性*。

惜月愛月之詩,中外文學史上比比可見,而胡適這首白話詩,仍能以新穎的構思,創造出別一種發人深思之詩境。面對月光,作者難以入眠,但那不是緣於李白那樣的故鄉之思,而是由月光喚一起的“過來哀怨,過來情思”。對於月光此舉,作者的初始心情是矛盾的,本欲將其推出,但又覺歉對急切湧進與之相會的好意。更為重要的是,作者必會體驗到,在月光喚一起的以往的“情思”中,儘管伴隨著“哀怨”,

也隱含一著憶念的甜蜜。於是,作者終於悟到:這飽含哀怨的“情思”,才是個人真切的生命過程,而自己終日沉浸于書本上的“王充,仲長統,阿裡士多德,愛比苦拉斯”,實在是忘記自我、迷失自我了。

回歸自己的性*靈,回歸個體的生命,回到與月色*相伴的人生,“直到月落天明,也甘心願意”,這就是胡適寓於此詩中的人生啟示。而在這啟示中,湧動的不也正是張揚自我、呼喚個性*生命意識的覺醒這樣一類“五四”時代大潮的潮音嗎?

胡適的詩:一念

我笑你繞太陽的地球,一日夜只打得一個迴旋;我笑你繞地球的月亮,總不會永遠團圓;

我笑你千千萬萬大大小小的星球,總跳不出自己的軌道線;

我笑你一秒鐘行五十萬里的無線電,

總比不上我區區的心頭一念!

我這心頭一念

才從竹竿巷(),忽到竹竿尖;

忽在赫貞江上,忽在凱約湖邊;

我若真個害刻骨的相思,便一分鐘繞遍地球三千萬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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