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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麼宅,死了有人知道嗎?

你這麼宅,死了有人知道嗎?

作者:危險米飯

如果我死了,會有人知道嗎?

我現在住在一個新社區。剛修成還不滿五年,入住率極低,

一棟樓就亮那麼幾個窗。

某天晚上,有人敲我的門。我從住到這兒就沒被人敲過門,於是嚇了一跳,打開門發現一位老太太捧著一盆“炸焦片”站在門外。

她說她今天剛剛搬來,問我吃過飯沒,她請我吃。

我受寵若驚,一頓吃空這一盆,然後打著飽嗝把盆還回去。

後來婆婆經常給我投食,於是隔三差五我就要還盆。

有一天,我還盆的時候,婆婆給我了一個電話號碼。我說這是誰?她說,那是她么兒。

她懇切地望著我,說,女娃子,婆婆求你一件事。要是哪天你來敲門我不開,你就給這個號碼打電話。喊他趕緊來。

她說,她怕自己無聲無息死在屋裡,一直沒人收屍。

我恍然大悟。

婆婆其實不是因為愧疚才隔三差五給我送吃的。她年事已高,

不得不討好我來為自己的後事做打算。

婆婆原來住在農村,老家房子拆了,只好搬進兒子買的新樓房裡。可她心裡仍然是想念農村的,她跟我說她村裡的老夥伴,跟我說去鎮上趕集,裁縫店家的姑娘跟我一樣洋氣。

我說我知道。

我讀小學的時候,一個班十幾個朋友,天天把別人家當自己家,來回串門。週末就像是節日,我跟著媽媽去逛小吃街,賣鍋盔的阿姨和牛肉麵的大叔都認識我;媽媽的同事們也都很有趣,工會組織各種活動,還有遊園會,有飛鏢盤啊羽毛球拍作為獎品。

可隨著我長大,這些東西,都漸漸消失了。我有時候想,如果哪天我意外身亡了,能對周圍產生多大的影響?會有多少人很快會察覺不對勁而發現我已不在?

我常年單身,工作只需對著電腦。客戶都在網線另一邊,下班之後我獨自回家,關上門在電腦上進行我的一切娛樂與生活。換季買衣服網購就可以了,快遞把包裹放在門衛,不用見我一面;吃飯也總是點外賣,經常換著點,每一家的外賣員都不認識我。我不需要去銀行匯款取錢,一切都有支付寶在。

可是,如果是十年前,我將攢下來的人民幣紮成一捆一捆藏在床底下,即使被老鼠啃了也有跡可循。而如果現在我突然消失,我支付寶裡好幾萬,微信好幾萬,可怎麼辦才好?沒人知道有這筆錢,它就憑空沒了。(花邊君注,按照協議規定,裡面的錢會一直被動地凍結在帳戶裡,等待親人認領,理論上,相關平臺都“會協助處理”)

如果我哪天無聲無息地消失了。我的所有生活痕跡,都會停滯在哪片虛擬的網際空間裡。我的柴米油鹽,我看書看報,我的工作,賺來的工資,一切都只是網路裡的一串數位。而現實生活中,我除了我自己,幾乎留不下一點痕跡。

細思極恐。

在現實中,人與人之間的距離越來越遠。

所有人都可以不靠別人活著,甚至即使完全與世隔絕也沒關係。聽起來真棒,不是麼?人與人的關係是最難處理的,換成人與網路就簡單多了。

可是,曾經我和陌生人一起吃飯也能找出話題滔滔不絕,現在我和好友在一起也忍不住摸著手機各自低頭。我越來越不習慣在商場穿著新衣被銷售從頭誇到腳,我網購時最多問一下尺碼,就立即下單。我的朋友們和我在微博互@,在朋友圈點贊,但想要湊齊了吃個飯,卻幾年都難以成行。

其實只是因為網路在,我們沒有那麼在乎別的人類了。非常獨立,但也非常孤獨。

也有人就要和網路對著幹,比如我們社區廣場舞一枝花,張領隊。

張阿姨年近五十,精力飽滿熱情無限,

除了廣場舞之外還兼職業主委員會副主席。她就是那種存在感極強的人。這種存在感,表現為一個電話甚至一條微信就能解決的事情,她也要跟你當面說。她最擅長的就是上躥下跳地上門拜訪,曾經我樓上因為我家貓老半夜大叫打電話投訴物管,張阿姨直接跑到我家,非要拉著我和我樓上將這件事情當面解決清楚不可。

雖然很麻煩,但我總算知道我樓上住的竟然是和我同一個單位的前輩,姓方,小孩三歲了。並且我想,如果哪天張阿姨在廣場舞隊伍中無故缺席,整個社區恐怕都要炸了鍋不可。

其實我們現在每個人,都像我對門的婆婆,生死不知何時降臨,說得不好聽點,讓人參與了的人生,是時時刻刻為後事做打算。網路可以改善我的生活方式,但不能影響到我人的根本。我的情緒,我的生命,網路本身不會給我任何回應,只有人類可以。

我不能無聲無息地死在網路背後,留下一串不菲的數位在支付寶、微信裡無人知曉。這一點,也只有別的人類才能幫我做到。
網路可以改善我的生活方式,但不能影響到我人的根本。我的情緒,我的生命,網路本身不會給我任何回應,只有人類可以。

我不能無聲無息地死在網路背後,留下一串不菲的數位在支付寶、微信裡無人知曉。這一點,也只有別的人類才能幫我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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